林栀年抬头看着对方,轻轻咬着唇瓣,片刻后她低下头,撇开视线,轻声道:“对不起。我说谎了。”

    叶鸣川眼神微暗,又认命般地坐回床边,低声道:“为什么要骗我?林栀年。”

    窗外的天气渐渐好转,阳光从云层中射出金黄的光线,隐隐照耀在窗台上。

    林栀年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,“因为、因为我不是林栀年。”

    一室寂静,叶鸣川骤然看向她,“你在说什么?”他的声线急得说话都不稳了。

    什么叫她不是林栀年?她明明就是林栀年啊?

    叶鸣川心中强自镇定说服自己,但却隐隐有慌乱惧怕袭上心头,这个世界连重生都可以有,那她不是林栀年也未必没有可能。

    既然已经开口了,林栀年便打算说清楚一切。

    “我真的不是林栀年,准确来说,我不是这个世界的林栀年。”

    叶鸣川沉默地看着对方片刻,道:“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林栀年道:“平行时空,你知道吧?我是从另外一个时空的十年后来到这个世界的。也就是2022年,2022年六月我发生了车祸,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在前几个月我们在操场百日誓师的那一天。”

    “起初,我以为我是回到了十年前,回到了高中时期,但、但后面我发现不是的,因为现在的这一切和我记忆中的高中生活是对不上的,有出入的,所以你我猜测这是一个平行时空。”

    说到这里,林栀年眼神复杂地看着叶鸣川,“我记忆中的高中生活并没有你。但,苍城时年幼的时光倒是和这个世界一样。而且,我也不是这个时空中孤僻、自卑、沉默的林栀年。”

    说完,少女忐忑不安地继续看着对方,挺直着肩膀的少年好似在这一刻脊背弯了下去,他募然笑出了声音,那笑声里满是苦涩。

    “我还以为重来一次,我一定能救下她。没想到,我是重来了,她却永远地消失了。”

    少年仰头笑着,脸颊两侧却淌下了泪水。

    林栀年见状,心脏骤缩,一阵细密的疼痛袭来,她不自觉地伸出手,想拥抱那个无声哭泣的少年郎,但,她犹豫了、迟疑了。

    片刻后,她颓然放下了双手,沉默了。

    她不是他心中的“林栀年”,她根本没有资格去安慰他,更甚着,他喜欢的女孩子也不是她,虽然她们都叫“林栀年”,但到底她们是不同的。

    满是苦涩的笑声戛然而止,一室沉默。

    良久良久,叶鸣川伸手抹去脸颊两侧的泪渍,道:“不好意思,我失态了。”

    林栀年忙道:“没事没事。”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对方,继续道:“你、还好吗?”

    叶鸣川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,反而道:“能跟我说说,另外一个时空,未来十年的你,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吗?”

    他低声道:“我想帮她听一听,她没有机会过过的生活。”

    林栀年点点头,掩盖内心的失落、难过,道:“高考后我考上了高阳商学院,学的是会计专业,高考暑假那一年,我被星探发掘,签约了娱乐公司,从此踏入娱乐圈。”

    说着,林栀年看向他,“我出车祸的那一天,正好是我差不多出道十年的时间,那一天我正好参加了颁奖典礼,拿了奖。”

    “曾经我以为我在娱乐圈平稳向上、安安稳稳演戏的那十年都是因为自己的好运气,但,这一次我和你去了高阳市传媒大学,我才知道,不是这样的。”

    “在那个时空也有一个人像你这般守护这个世界的“林栀年”一样沉默守护着我,他是我来的那个时空的“叶鸣川。”因着他的缘故,那十年我星途璀璨,张扬肆意。”

    叶鸣川听着,满眼都是羡慕。

    “真好,在那个时空的你,还有他。”他低声道。

    此时此刻,两人相顾沉默,他们谁都没有料到仅仅是简单的面面而坐,却是跨过了时间和空间。

    这会儿,林栀年突然问道:“叶鸣川,你怎么知道我说谎的呢?”

    叶鸣川闻言,眼神挣扎,沉默不语,就在林栀年想要开口说算了的时候,他终是道:“如果她也重生了,她不可能不会知道陈乐渔因她受辱,后又远走他乡的事,不会不知道她的外公会在那一天出车祸而死去。”

    这一桩桩,一件件,都一点点推着她从高楼坠亡。

    竟然是如此!林栀年内心震惊,道:“所以这一次都是你,救下了小鱼儿还有外公?”

    叶鸣川看向窗外晴空,道:“嗯,我以为重来一次,我就可以救下她身边的人,再让她远离陈见洵,那她就不会重蹈覆辙。”

    林栀年借着他的话道:“只是,你从来没有想过,她却这样消失了。”

    她低头紧紧攥住自己的掌心,再次低声道:“对不起,真的对不起。我不是故意去取代她的,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来到这个时空。”

    她知道她的道歉是无力的,苍白的,但她没有其他的办法来,她也没有办法能够让这个世界的“林栀年”回来。

    叶鸣川站了起来,抬腿走向窗口处,他轻声道:“不怪你,或许是这个世界太差,她不愿意回来,不愿意再过一次这样令她痛苦的生活。”

    是我,太过懦弱无能,上辈子没能救下她,一个懦弱无能的人怎么有资格奢望来世呢?

    这一辈子绚烂美好的日子似乎如同一块晶莹剔透的琉璃,只是这一刻琉璃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痕,岁月静好、温暖惬意就此散去。

    叶鸣川道:“你走吧。”她终归不是她。

    少女心头一阵酸涩,慢慢红了眼眶,她瓮声再次道:“对不起,真的对不起。”

    说完,她轻捂着即将冲口而出的哭泣,狼狈地打开房门,跑了出去。

    叶鸣川喜欢的女孩子叫“林栀年”,但却不是她。

    而她呢,喜欢的就是他,就是这个时空的“叶鸣川”。

    深夜。夜色寂静,皎洁的月光调皮地溜入少女的闺中。

    杂七杂八的课本、试卷堆叠在桌面上,林栀年枕着课本试卷,睁着眼,侧着头,月光安静地落在少女的脸上,她红肿的双眼在月色下十分明显。

    不合时宜的手机滴滴声响起,林栀年恍若未闻,眼角的泪水再次沁出。

    片刻后,手机滴滴声再次响起,颇有一番她若不看,就一直响的架势。

    无奈,林栀年只动了动手臂,捞过桌面的手机,没有开灯的房内,手机的光线太过刺眼,她下意识眯了眯干涩疼痛的双眼,企鹅群的最新消息是班长在群内发布的明日走读生不必来校的事,学校让他们高三走读生同高一高二一样等到后天再来校。

    林栀年看完消息,回复了群里一个劲艾特她和叶鸣川的班长,消息发出去的瞬间,叶鸣川的回复紧跟在她的后面。

    此时已经接近午夜时分,林栀年看着对方跟在自己后面的回复,心想,他也还没有睡着。

    片刻后,她丢开手机,后天才去学校,正好,总该给点时间让自己适应一下,适应一个不想再见到自己的叶鸣川。

    —

    夏日的天总是亮得很早,一大早的空气十分清新,沁人心鼻。

    林栀年背着书包站在小楼前久久伫立着,她拿出手机,看了一下上面的时间,时间显示:07:25

    七点四十分,高三级就要早读,看着这个时间,少女慢慢垂下了眼帘,片刻后,她转身远远望入小巷子里,嘈杂拥挤,却依旧没有那个少年的身影。

    他不会来了。

    林栀年深深吸一口气,抬腿快步往学校赶去。

    道路两侧的榕树遮天蔽日一般,少年背着书包沉默地站在树后,看着林栀年快速往学校赶去的背影。

    紧赶慢赶,林栀年踩着早自习的铃声到了教室,她下意地看向叶鸣川的位置,位置上空空如也,他竟是还没到教室吗?

    他怎么了?

    林栀年心道,昨日关于“ptsd创伤应激心理障碍”这件事,她根本没来得及问出口。

    咬了咬下唇,思及昨日对方让她离开的画面,她的心里依旧漫上一阵阵酸涩。

    收回视线的时候,林栀年猝不及防与张望北对上眼神,对方正疑惑地看着她,还探头探脑地往她身后看去。

    林栀年见此,也顺着他的视线往身后看去,面色一愣,叶鸣川正站在她的身后,一天未见,他的身形似乎更加单薄,唇上毫无血色。

    他正沉默着,视线略过她,看向教室内。

    林栀年呆站着片刻后,抬腿走入教室内,她没有挡在门口,叶鸣川这才跟在她的身后进了教室。

    若有似无的打量萦绕在林栀年的身侧,她心有所觉地抬起头,目光扫视了一遍教室,果然那些正隐晦打量她的人接触到她的目光,纷纷若无其事地转开了视线。

    林栀年心里猛地一沉,紧紧抿住双唇,这种感觉她并不陌生,上辈子和她关系相对友善的同学偶尔也会露出这样的目光,只是自己那时并未多想,所以十年后的自己在遇见高三学生高考时,和助理在谈话时,自己那时确实并不怀念高中岁月。

    现在想来,上辈子定然有很多她没有去注意到的事情。

    她正想着这些事情,身前突然多出一个熟悉的身影,林栀年茫然地抬头望过去,只见到少年的背影。

    他的位置在靠窗第一组的最后排,根本不需要走到这儿啊。

    林栀年并没有看见,挡在她身前的少年目光沉沉地扫过这些同学,在接触到叶鸣川眼神的学生全部浑身一抖,一阵寒气袭上心头,他么纷纷低下头,强装正在认真地看着手中的课本。

    只有在背对林栀年时,在她看不到的地方,叶鸣川身上那层温和腼腆的伪装才会剥下,露出那十年沉寂,躲在暗处的阴森偏执。

    见班级里的同学心虚、尴尬地看着课本时,叶鸣川心里冷冷地嗤笑一声,思及背后站着的少女,他垂下眼帘,沉默地走回自己的位置上。

    他走开了,林栀年压下内心的失落,快速走回自己的位置。

    回到自己的座位,陈乐渔一脸担忧地看着她,低声道:“你别听群里那些人的话,她们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,我们没必要理会他们。”

    她内心是真的害怕这些话会影响到林栀年,毕竟曾经的她也是有过这种想法的。

    林栀年轻轻笑了笑,“我没事,小鱼儿,你放心,我不会被他们影响的,这些人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,人云亦云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好。”陈乐渔认真地打量了林栀你啊一眼,见她微笑着任自己打量,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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